信扫描序列号:s1601
写信日期:1993-03
写信地址:北京市海淀区
受害日期:1944
受害地址:北京市昌平区
写信人:赵宗仁(赵宗元)
受害人:赵宗仁(赵宗元)
类别:劳工(SL)
细节:日本鬼子发动侵华战争的1944年我被骗到昌平做苦工。我们被送到昌平县城里的伪新民会大家等待着分配干活。下午鬼子要一个一个检查合格还是不合格,傍晚又把我们押送到前门华北劳工协会,又坐火车把我们押送到塘沽的一个集中营从此过着任人摆布的生活。他们让这被骗来的一百多人上缴自己的财物以及脱掉自己的衣服赤身裸体的站在海边上经过十几分钟后每人发一个棉被又被带到一个大木板房里休息。在塘沽被囚禁了6天,在这6天里亲眼看到鬼子在中国的领土上横行霸日本的货轮。经过海上8天7夜吃尽了苦头到了日本国,下了船第一件事就是彻底的给我们消毒。最后给我们送到福岛县做苦力,吃的都是发霉变质的食物吃不饱,穿不暖,如果病了简单医治如果治不好就只能等死。在福岛县受尽屈辱后又把我们运到长野县继续做劳工。日本企业老板是惨无人道的,日本强盗欠下血债必须道歉必须赔偿我们受害者。代代传下去让我们的后代永远传下去。
童增先生:
一生难忘的童年时代
日本鬼子发动侵华战争的1944年,当时我才14岁,被日本鬼子掳到日本做苦役,在日本受尽了牛马不如的非人的生活。
我从家里走的时候是被本村保长给骗走的,当时说的是到昌平去做工,每天给二升玉米。从家里初走先到本村的保公所,在保公所见到本村的任有福。当时保长拿出一张一万元的伪币给任有福,我们两人作为饭钱。现在的时间已经是:1944年的农历八月二十九日的夜晚,当夜又把我们送到阳坊伪乡政府。
阳坊乡的各村被骗的农民工到齐后,又连夜被送到昌平县城里的伪新民会。时间已到八月二十九日的上午,肚子饿啦,全昌平的农民工在街上随便买点吃的东西等着分配去干活。但是,一直没有人理。到了下午,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个子不高的日本鬼子。另有伪新民会的走狗把所有的农民工召集起来,让那个日本鬼子过目,看一看被骗来的这些老农民怎样?合格不合格?就这样,在昌平县城里呆了一天。
到了傍晚,伪新民的走狗将所有的农民工集合起来,被带到昌平火车站,上了开往北京市前门站的火车。借着上火车的机会,有的人就逃跑啦。从昌平火车站至前门站,只要火车一靠站就有逃跑的人。
火车到达前门站,没跑的农民工被带到北池子,门口挂着华北劳工协会的大牌子的两层楼一个院子。我们在这院子里住下,到了九月初一的一整天,随便出入没人管。一部分大人又跑了一部分。我和任有福当时也想逃跑,只是年纪太小,对北池子这个地方的地理不熟,又不知道逃跑的路线,更不知道家乡的方向,所以不敢跑。一天的时光又过去了。
时光又到了1944年的农历九月初一的傍晚。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两个穿着青色的中山服的,背着手枪的伪警察发号施令。集合从昌平骗来的农民工。
在北池子劳工协会的院子里,两个伪警察集合我们这些农民工站成队,被带到前门火车站,上了一节客车。当时每个农民工都得想要把我们拉到哪里去?到底要让我们去干什么等……?将来大家的结果等等。特别是成年人,他们家里有老的、少的等等。可能每个人都在想,上了火车以后再想跑,已经晚啦。跳火车?那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啦。一节车厢两个门,两个警察各守一个门。
从前门站到塘沽火车站二百多华里的路程,要经过几十个火车站才到达塘沽站。在这段路途中,火车开到即房站停车,上下客人后,在火车启动时,有一位被掳的民工,借机从窗户跳车逃之夭夭,真乃英雄也。
火车到了塘沽,全体民工下了火车,被押到一个集中营。这个地方是:三面拉着铁丝网加电网,另一面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守门的是两个日本鬼子兵,他们是一个架着一挺轻机枪,另一个揣着步枪。中国人到了这个地方,即是进了虎口。再想跑,比登天还难。
农历九月初一的夜晚,这一百多农民工被押到塘沽集中营,从此开始过着任人摆布的非人生活。这地方的狗汉奸特别的厉害,先让大伙站好队,他手提一个消防铁桶让大伙把身上带的钱都交了出来。收完了钱再让这些人把身穿的所有衣服都脱掉。这一百多人赤身露体地站在那大海边,寒冷的海风吹到身上,那个滋味就别提啦,真是不好受。大约十几分钟后,派人抱来被子发给每人一床披在身上。然后,被带到一个大木板房里。这就是大伙休息的地方。
被带进木板房后,睡觉前,由一个操着天津话的持四楞镐把的汉奸给我们讲了几条规定:
两个人睡在一起,铺一床被盖一床被,不许脸对脸,不许随便翻身,大小便时要喊报告等等。这几条规定,谁做不到谁就要被打。就在当天夜里,有一个名叫袁万山的翻身没喊报告,那狗汉奸过去照头上就是一镐把,打的袁万山头破血流。
那几个狗汉奸一点人性都没有。有一次白天我们在房间里活动,不知道为什么,狗汉奸抡起手里镐柄朝着一个人的腰部狠狠地打了两下,当时李长春对着那狗汉奸大声吼道,你这样打人不行。这一吼还真管事,从此以后,狗汉奸再也没有打过我们。
在塘沽这个鬼地方被囚禁了六天。在那个囚禁中国人的地方,也亲眼所见到了日本鬼子在中国的国土上横行霸道、惨无人道的举动。它们可以到处去抓中国人。被抓的中国人被捆绑到集中营,有的时候从集中营往外抬不知道是死还是没死的中国人。被抬出的中国人被到集中营外扔到海滩上。隔着几十米的铁丝网能看见几条狗在撕扯着被扔出去的中国人。
我们在塘沽集中营被囚禁了六天。到了第七天就被押到塘沽码头,上了日本鬼子的货轮。从集中营出来的被掳的中国人共有两百多名。每人发了一双布鞋,不知从何处搞来的能看不能穿的布鞋。这鞋穿在脚上一走路全部坏掉啦。因为制鞋的材料都是纸制成的,根本没法穿。
这二百多中国人从集中营一出来,前后左右都有中国的狗汉奸和日本鬼子兵,提着镐把,抱着步枪押着我们,直至上了日本鬼子的货轮。从甲板再下到货仓里。原来货仓里已经装好了中国的大煤块。煤块上铺着芦席,这就是我们的栖息地。甲板上是铁制的锅灶和白面、玉米面。这艘货轮上除去日本的海员,三挺重机枪和货轮上基本设备等。绝大多数的负载物都是从中国掳掠的宝贵财富!这些财富中最宝贵的就是中国会说话的工具“中国人”。
我们[乘]的船在海上不敢夜里航行,所以在海上漂泊了八天七夜才到了日本的门司,下关。
我们上船的那一天是九月初七的上午,共两百多人。在船舱里一个日本鬼子拿出它早已准备好的日本企[业]名称和给每个中国人的编号的白布缝在上身衣服的在左胸前。二百多人分为两个企[业],熊谷组、北炭。因为在各地抓来的人员组成一个中队人数少,从昌平这148名中给北炭那个中队调过去12名人员,熊谷组这个中队还有136名。
在大海上漂泊了八天七夜也吃尽了未曾遇到过的苦头。每天吃一次玉米面的干饼子,渴了没水喝。在船舱里就那一片小天地,大小便没厕所,日本鬼子用木板钉一个四方架子吊挂在船栏杆外面,距海平面一米多高,乘过船的人都知道,船在海里航行时它是摇摆的。因此有人大便时,海浪过来,海水会被灌到裤子里。
九月十四到了门司,下关。到了下关登陆的第一件事,全面消毒:脱掉衣服并同被子捆在一起高温消毒。人员排成队进入早已准备好的消毒水澡堂子人体消毒。洗澡池内不知放的是什么消毒品,味道是挺呛人的。
澡池子门还站着一位日本大姑娘。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拿着个片[状]物。盘里也是一种药膏类的东西。她给每个进澡池的人[抹]到手掌心上。有的人知道药膏的用途,就[抹]在该[抹]的地方,有的不明白该[抹]到什么地方,用两只手一[抹]就得啦,像我们一些童年人给那种药膏。
洗澡消毒后,穿好自己的衣服,带上被子,到了某火车站,乘火车到了东京火车站。下车又到一个旅馆,每个人给一碗米饭吃。休息了一会儿又被带到火车站上了火车。直到天黑,到了福岛县某地,进入了专门给中国人建的挡雨不挡风寒的简易木板房。到达此处已是九月十四日的夜晚。这里已经见到比我们提前掳到的同胞。先到的同胞给我做的黑麦子面的面条汤,每人给一碗面条汤吃。这就是给中国人的一顿饭,即使我这十几岁的小孩子都吃不饱,就别说那些成年人啦。他们吃那一小碗面条汤肚子里感觉是什么样就可想而知啦。
到福岛县那个鬼地方,也就意味着亡国[奴]的日子已经开始。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吃饭,到工地去给日本鬼子干活。在福岛县那个地方一天三顿饭,一顿一个馒头,那馒头是黑麦子面里加上发霉的大米糠,老远就闻着霉变的味道。另加一碗烂菜叶子汤。就那烂东西都不管饱吃。
住地是单层木板房,上下都是通铺,铺上一些稻草,那个冬天就住在那个鬼地方。那个地方的气候也是特殊的,入冬后开始下雪,只是每天中午停个二十分钟左右,其他时间继续。劳动一天的中国人吃不饱、穿不暖,住在寒冷的房子里,只能两人睡在一起互相依靠体温取暖。
在御寒的问题上,比我们早到的两个中队,一是从北京模范监狱掳来的,另一个中队是在抗日前线战场被掳的八路军官兵。这些人穿的就是两身单衣服。每天早晨起床后,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首先拿起夜里睡觉盖的毯子围在自己胸部和腰里,将毯子四角装在两个裤腿里,这是为了防寒所为。这是一种因天寒难耐,实在没办法的唯一的办法。福岛县那地方的鬼气候,再加上日本鬼子的加害,中国人的苦难已经到了极点。
因为难以忍受的痛苦,不甘心给日本鬼子当牛做马,所以有的中国人想自谋生路,逃跑。逃跑没那么容易,被抓回后,双手被捆,被日本鬼子臭打一顿。因为这两个人身穿单衣,当时能看出来被打得浑身是伤。
在劳动中挨打也时有发生。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日本监工的要打一个手里拿刀锯的人,日本鬼刚要动手,那位中国人挥舞了几下手中的刀锯,那日本鬼子就老实啦,再也不敢动手啦。有一次干活,让我倒石头,我这个小小的年纪没有多大的力气,动作稍慢一点,被一个四十多岁的日本鬼子打了我两个耳光。
在福岛县那个地方也发生过恶性工伤事故。有一次中午饭后,到干活的地方去要经过一座独木桥。桥上[既]是人行道又有运砂石料的轱辘马车经过。正要去干活的李长春、郑秃子、任有福他们几个人正走在桥上的时候,从山上放下来轱辘马,从山上往下放轱辘马,轱辘马在轨道上往下滑行是相当的快。任有福也是小孩子,他跳下那个独木桥躲过了一劫,可郑、李二人被突如其来的轱辘马撞成了重伤。如此重大的事故,惨无人道的日本鬼子没人过问。因郑秃子的头部伤的特重,很快死亡。李长春腰和腿部伤的最重,造成了终身残疾。
在福岛县那个魔鬼气候的地方,穿着日本企[业]发的拇指和其他四个脚趾能分开的单胶鞋,每天踏着积雪给日本鬼子干活。有部分人脚冻成冻伤,我即是其中的一人。当时我被冻伤的是左脚脚面。冻伤后很快就被三中队的一位小队长发现啦。这位小队长想方设法给我治被冻伤的脚。带我到澡池去烫脚,烫完脚又给抹上清凉油,还给我编了一双草鞋,干活时套在胶鞋上。就这样,把我的冻伤给治好啦。给我治冻伤的小队长的家乡在哪儿,姓名等一切不知。因为当时年纪太小,又没有社会知识。时常想起当时,悔已太晚。只知道那小队长是在唐山抗日战场前线作战时的骑兵。
在福岛县火力发电站受尽屈辱后,又被运到长野县。还是给火力发电站提供原料。到了长野县各方面比福岛略好了一点,但这些人在精神上的压力还是特别的大。
因为离开家人已经有三个月之久,被掳到日本国的这些人,每个家庭的亲人能不着急吗?亲人离家出走几个月啦,音信皆无。特别着急的应该是我们这十几个童年人的妈妈们。同样着急的,被掳到日本的人们:家中主人、顶梁柱,被掳到日本,什么年头能回国,家里的老小没人管,生活怎么办等等,这块心病是抹不掉的。
1945年的春节,是在长野县过的。那不叫过春节,那叫给中国人借机增压。因为平时吃的就很少,过春节的时候吃的更少。我们吃饭碗,是每人一个木制饭碗,很小的,做的饺子也是很小的。每人给了不到一碗。吃完那一碗饺子,大家的心里是什么滋味,那就别提了。那亡国[奴]的日子,那种滋味真是难受极啦。日本强盗想方设法压迫中国人。有的人承受不了,开始得病。轻者是害眼病,重者是内科病等。害眼病的到附近的一个门诊部去点眼药。点了几次,大多数人的病治好啦。只有王德俊的眼睛没给治好,最后落个双目失明。轻微的眼病日本人给治,其他病因为治起来成本高,所以日本鬼子不管不问。张增长的是疥疮,满身都是,最后是疼痛至亡。其他人都是内科病,因日本鬼子不给医治,因病而亡。因内科病故的葛吉祥、黄成斌、严炳瑞、王书田、刘家奇等,还有在福岛县被撞死的郑秃子,都是在伤病没有人问的情况下病故在日本国的。由此可见,日本强盗欠下中国人血债,他们不还债、不道歉,我们这些受害者坚决不答应。代代传下去,让我们的后代永远传下去。
北海道的企[业]老板更不是东西,那里的日本企[业]老板更惨无人道,加害中国人的狼心更黑。我就不一一举例细说。我代表中国受害者,要求加害中国劳工的日本企[业]认罪、赔偿、道歉。
赵宗仁(赵宗元)
1993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