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扫描序列号:sg008
写信日期:1998-12-15
写信地址:湖南省常德市
受害日期:1938、1940、1941、1942
受害地址:湖南省常德市
写信人:张礼忠
受害人:张国华、张友元、张国民、张国成(张礼忠的家人)及常德市百姓等人
类别:轰炸、细菌和化学战、强奸、谋杀(AB、BC、RA、MU)
细节:1938年冬月日军飞机轰炸常德飞机场,下午,十多首尸体摆放在下南门的汉寿街。1940年阴历五月初七、初八,日军飞机丢了燃烧弹,我们家的楼房和店房全烧光。1941年秋,日军轰炸,一颗炸弹飞到长沙毛笔店爆炸,老板昨晚刚从长沙回来就被炸死。当时我的小腿也被弹片炸伤。1942年,我家丫头张国华(毛妹子)带着四弟,五弟到外面去玩,回家后祖母发现三人都发烧,爷爷张友元亲戚死亡,他吊丧时患染鼠疫,四人都染鼠疫病身亡。1943年12月时日军进攻常德前,保姆严妈约40岁守在家里,我们回来时候,她已死在土洞外边,赤身露体,并已腐烂,身上还有刀伤,是被日军强盗奸杀。
控诉日本细菌战的滔天罪行
我叫张礼忠,1932年生,细菌战受害原告,住湖南常德市朗州路金色晓岛K51房。
我从记事起,就清楚的记得,我家是有十三口人的大家庭,有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大哥和我、三个弟弟、还有奶妈、丫头及两个学徒。当时我家在常德最繁华地段大庆街。父亲开设张文华刻字店。因他一生勤劳能干、对新工艺(橡皮图章)有独特专长,所以,生意兴隆,有所积蓄。就在店铺后面新建一栋砖木楼房,有二百五十多平方米,又在大西门内买了一栋一百五十平米木板楼房,一家人过着和平幸福美满的生活。
对日本帝国主义、我恨之入骨
我六岁时,就在大高山巷首义小学读书,上课时老师就讲日本已入侵中国,大街上常见到演讲宣传:要打日本,要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那时,我也把竹筒里积蓄的铜钱全部拿出捐给打日本,从小就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仇恨日本军国主义的种子。
日本侵略者,对常德长期的多年狂轰乱炸、又对常德大肆烧杀强奸、无恶不作,给中国同胞造成巨大灾难,给常德人民带来巨大痛苦。我家也不例外,五年多来,我家先后被害死八口人,其中四人死于鼠疫,四处房屋共六百多平米被日军烧毁,最后只剩母子三人,带着仇恨、伤痕、沿途乞讨,在船上五年中过着牛马般的生活,真是悲惨万分。
日机投弹 杀害平民
1938年冬月日军飞机轰炸常德飞机场,下午,十多首尸体摆放在下南门的汉寿街,我亲眼目睹了那悲惨的场面。此后常德就过着不安宁的生活,当时我们小孩经常唱一首儿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飞机拉粑粑(扔炸弹)”。1940年阴历五月初七、初八,日军飞机丢了燃烧弹,我们家的楼房和店房全烧光。后来,我父亲在常清街修建了一栋有一百五十平米的木板小楼房,营业和住家。常德城有八万多人口,长期受到日军狂轰乱炸之中,天天警报响,时时躲飞机。1941年秋,一天清晨,警报刚响,日本飞机就临空了,城里人一时无法跑去[“去”编辑为“出”]城。我和父亲往屋后空坪的防空洞跑、(防空洞非常简单,几根烧黑的木头上面堆点瓦渣土块)。一颗炸弹飞到长沙毛笔店爆炸,老板昨晚刚从长沙回来就被炸死。当时我的小腿也被弹片炸伤,流血,我几乎被吓破了胆,拔腿就跑,跑进后门,再冲去大街,边跑边哭,跑到城外七八里地的阴阳桥,见到祖母、母亲等人,又大哭一场,母亲在我伤口放丝烟了事。下午解除警报后,同母亲回城时,看到墙上沾有人血人肉,电线上挂有人的肠子、手、脚等,街上到处都是残缺的尸体,防空洞内外死了不少人,可怕极了。我腿上的伤口双腿下肢都感染化脓,臭不可闻,直到1950年才好。
他们死于日本的细菌战父母生我们兄弟五人,即国彦、国珍、国保、国民、国成。父母给我们多次讲过,日本飞机向地下丢的毒物、饼干、糖果、钢笔等不要看,不准捡,身上有跳蚤要马上捉住烧死。还讲,死了人要火烧,除肚婆子(孕妇)不烧,其他人都要火葬,如果发现把死人埋了,也要挖出来火烧。要罚钱,还要出两担木柴。我同一些小朋友到大西门外郊的火葬炉看烧死尸,很害怕。
我家丫头张国华(毛妹子),十七岁,在1942年4月的一天上午,她带着四弟,五弟到外面去玩,回家后祖母发现三人都发烧,母亲立急[“急”编辑为“即”]请来郎中(医生)看病后,父母多次问是[“是”编辑为“是什”]么病?郎中讲:三人病情一样,是鼠疫,高烧,脖子肿大,腹股沟肿大,妹子病重些,可能会先走。我爸赶急[“急”编辑为“紧”]要俩徒弟王新舫、罗弄山租一小船,把毛妹子送回农村娘家,第二天便死了。两个弟弟下午高烧更加利[“利”编辑为“厉”]害,到晚上脖子,腹股沟发红,发紫,在半晚开始抽筋了,最后先后走了。一家人只能偷偷的撕心裂肺的痛苦不停,特别是奶奶用毛巾捂着嘴哭,口中的血都逼出来了,生怕哭出声被保长、甲长知道。那时高山巷口有警察日夜站岗,担心警察抢去火烧,一家人只能小声痛哭一通宵。两个活泼乱跳可爱心肝宝贝,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就这样突然被日本强盗毒杀了。这仇恨永远记在我家人心中。清晨,我爸把两兄弟用箩筐一头一个放着,伪装睡觉的样,上面盖衣服,随着早晨跑警报的人群,爸爸挑着我跟着去了小西门城外,走到校场坪南边荒地时,罗弄山用床单包的木匣子也送到了,师徒两将弟弟放进木匣时,见两兄弟脸面都变乌黑色了。埋葬时也不敢放声大哭,怕被人知道,真是撕肺裂心呀。我亲眼目睹这一惨景。
思念亲人,悲愤而亡 祖母刘三姐一生勤劳,眼见独生子把家庭建立这样好,心里总是美滋滋,乐淘淘的。转眼间,房子被烧,又突然死了三个人,怎么受得了呢?奶奶怎天天喊着两个可爱的小孙孙,哭得非常伤心,身体一天天消瘦、由于悲伤过度,于1942年初秋病故。
爷爷张友元、一生务农,长期住在韩公渡。哥哥、弟弟和我三人为了逃避飞机轰炸,有时住在爷爷一起。他见城里楼房被烧,又连续死了四人,尤其是老伴去世,心情极其悲伤。当时韩公渡牛牯陂[“陂”编辑为“坡”]亲戚死亡,他吊丧时感染鼠疫,于1942年9月染鼠疫病身亡。
媬[“媬”编辑为“保”]姆严妈,约40岁,她先后给国民、国成喂奶,后给家人做饭。1943年12月时日军进攻常德前,常德百姓疏散,我家在城郊外避难屋住,父亲要她一同疏散逃走,她讲:我无家可归,再三要求留下看屋,父亲只好同意她留下,就给她一头猪,十来支[“支”编辑为“只”]鸡,三斗多米,菜地,蔬菜等。约半个月左右,日军败逃了,我们回来,见房屋被破坏,室内家具被烧,严妈死在外面土洞外边,赤身露体,并已腐烂,身上还有刀伤,这是被日军强盗奸杀的,我家又一人员被日军杀害。
父亲张金辉,有独特的雕刻艺术,在常德开设张文化刻字店,先后带有五个徒弟,常年有两个帮工刻字,在常德地区唯有他才能压制橡皮章,所以生意兴隆,人财两旺。日寇的侵略,使得家庭遭到特别重大打击,两年之中死了六口人,房屋四处约5-600[“5-600”编辑为“五六百”]多平米被烧光。一时无处安生度日,父亲一生辛劳化为乌有,这种对日本鬼子仇恨不共代[“代”编辑为“戴”]天,精神打击太大太深,因此得病,多次返[“返”编辑为“反”]复医疗无效,在逃难途中,旧病复发,于1944年秋死亡,时年仅四十三岁。
哥哥张国彦,因日机轰炸读书不多,13岁就跟父亲学刻字,学压制橡皮章。爸爸去世他年仅15岁,刻字技术不高,怎能负担一家四口的生活呢?为了活命,母亲被逼不得不带着我和三弟,到远方表叔船上糊口饭吃,到处流浪五年,大哥因孤身一人,无人照料,1948年病死他乡,年时19岁。
以前,我家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充满了愉快欢乐。由于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把我家弄得家破人亡,我们母子三人,成为无依无靠,到处流浪五年的人。我原来是一个爱说爱笑的少年,也变得沉默寡言了。几十年的痛苦埋在心底里,不愿说,也不想说,因为,一提往事就会引发我[“我”编辑为“我无”]比的仇恨和痛苦。
目前,日本右势力妄图复活,不承认侵华历史,不承认细菌战。我无比愤怒,我家遭受的残害,就是铁的事实。日本政府只有承认历史,早日向中国人民谢罪赔偿,才是正确之路。
控诉人:张礼忠(国珍)(盖有人名章)
1998年12月15日